我的打工生涯之一———初涉工地
安军锁
当初打工的时候我的认知世界里是没有“打工”这个词的。起码当时“打工”一词好像还没有流行到农村，我们依然称之为搞副业。
人生的第一次打工应该是1993年了，初一的暑假里为了挣够足够的学费和生活费，我必须搞副业。暑期也正是我们大山里的农民搞副业的最佳时期。扳槐米，打山桃，挖黄芩，挖柴胡，进深山老林采摘五倍子。这些副业都是农民在农闲的空隙里增加收入的主要途径，也可以说是农村家庭主要的经济来源。
到放暑假的时候村子附近的各种资源已经让勤劳的人们搜刮的干干净净，所见的槐树基本只剩下秃光光的枝杆。人容易到的山坡，沟壑里能卖钱的药材也早已让穷苦的父老乡亲搜索了几遍了。也就是说全民搞副业的最佳时期已经过去了，只剩精壮的劳力每天早早出发，到离村子很远的深山老林里采摘五倍子。
刚放假我就鼓足勇气，跟着村里那些采摘五倍子的大人们跑了几天。可惜由于年少体弱，经验不足，在深山老林里没有迷失方向就很不错了，根本找不到五倍子树，每天基本上是无功而返。
正苦于没有可以挣钱的副业可搞，嫁在邻村的三姐来了。她说给她家箍石窑的石匠还在她村里给另外一家人箍窑，需要搬石头的小工，城里工地小工每天五块钱，这里因为是搬石头苦重，每天七块钱。就是怕我吃不下那么重的苦，如果我想去的话她可以给人家推荐，毕竟刚给她家箍了窑洞，这个面子应该会给的。
因为别无选择，所以也就没有犹豫，我跟着三姐天黑前来到三姐家里。点起煤油灯吃过饭，三姐让姐夫出去问箍窑的工人去了。
那个年代，陕北的农村人都是住在依山而挖的土窑洞里。同一个山体上由于选址的高低不同，就有了上下俭的叫法。其实就是山体位置高点的窑洞院子的下面还有土窑洞。下面院子的窑背正好是上面窑洞的院墙外面，称之为俭畔。工人就住在三姐家的俭畔下面。姐夫走出院子就是俭畔，也正好是工人所住的窑洞的窑背，所以呐喊一声下面的人就听到了。
很快姐夫就回来了，得到的答复是既然人都来了就让明天试试吧。本来是需要年轻力壮的好劳力的，我这样的未成年实在不适合跟工，尤其是跟着石匠搬石头，太苦太累，但又碍于情面先让试试看。
我便早早睡觉，养精蓄锐，为第二天的出工挣钱做好充足的准备。
天还不亮，三姐就叫醒了我，让我赶紧起床出去上工。石场的活都是苦力活，夏天天气中午又太热，全凭起早摸黑干。
我迷迷糊糊起来洗了个脸，三姐把我领出去交给工头，并嘱咐人家，说我第一次出门干活，年幼无知，多多关照！
说是工头，其实只领导三个人，一个是他的姐夫，一个是他的弟弟，另一个也是他一个远房亲戚。说白了就是四个具有特殊亲戚关系的人在这里破山开石，给主家箍窑洞挣钱而已。今天他们四个人的队伍里增加了一个未成年的我，不过毕竟工队的规模由四个人变成了五个人了。
原有的四个人都是名副其实的石匠，在石场里如鱼得水，捅炮眼，装炸药，放炮炸石，大斧开石，小凿出面，背大石头，搬小石头。我只有一样工作，那就是搬石头。把他们选好的，做好的面石搬到一个地方整齐的放置，把他们洗出来的不用的小块石搬到另一个地方，堆积起来。来来回回，听候着他们四个人不停地安排，来来回回穿梭在石场里。只是小块石头还好说，大块的面石最小的有百十斤左右，我只好憋足劲翻滚着挪动。但是还有更大的二百斤左右的大块石我实在无能为力，好在工头默许了我可以不管我挪不动的大块石头，他们做好一块自己就挪动到该放的地方。
上午的时间还算过得快，六点多干到十一点，他们当中一个人就回去做饭了。十一点四十我们四个也就回家吃饭了，午饭后午休两个小时！两点半准时开工。
陕北的夏天，夏天的午后！三十度左右的气温，嗮了整个中午的石头炙热难耐，好在工头给我发了手套和用来垫石头的麻袋。隔着手套依然能感觉到石头的滚烫，隔着麻袋依然能感受到石头的炙热。就连整个面部也能感受到火辣辣的烘烤的滋味！现在想来，三十度的高温，嗮了整个中午的石头应该表面温度不低于四十度吧。
第一天下来我基本崩溃了！吃了晚饭回到三姐家里，一句话没说就倒在了炕头。三姐看出我已经受不了，问我要不要坚持。如果不坚持，开学的学费和生活费就没有来源，我真的没有选择。于是三姐和姐夫又去找工头商量，能不能让我每天中午，晚上提前四十分钟下工，给工地做饭，这样就能降低我的劳动强度。人家问我会做饭吗？三姐说有她里，离得很近，我不会有她给我教，一开始她可以替我做饭。也许是工头心善，也许是碍于姐夫，姐姐的情面，也许是出于对我的同情，工头竟然答应第二天试试看。
吃饭基本上都是中午蒸馒头炒菜，下午面条，三姐说中午让我学的做就行了，晚上的面条不好学，她替我做好就行了。
第二天中午到了做饭的时间我就去了工头所住的窑洞里，三姐也准时来给我教如何蒸馍，咋样炒菜。为了能少背四十分钟石头，我学的很是认真。第一顿饭总算完成了，晚上我又提前下工，三姐做面，我帮忙烧火！两顿饭他们四个人吃的也还满意。
第三天开始就这样每天早晚收工我提前走，兼职厨师了。只是终于有一天我蒸馍的时候放多了碱面，蒸出的馍馍都成了僵硬的黄片子。根本来不及我再想办法，四个工人就回来吃饭来了。我委屈的想哭，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回来吃饭的四个人，面对如此照顾我的工头。好在工头没有责怪我一句，竟然还哈哈大笑，说大家就吃黄碱馍馍吧，这是稀缺货。我和他们一起吃着僵硬难嚼，苦涩难咽的黄碱馍，心里竟然感觉到一丝丝暖流。
四十天的假期，除过两头耽搁，雨天停工，我干了三十天的活，初步学会了蒸馍炒菜，熬米汤。也体会了什么叫累，什么叫苦！什么叫披星戴月，什么叫起早贪黑！当然更主要的是我挣了二百一十块钱。这是我自己人生的第一桶金，也是我初二第一学期的生活保障。
虽然转眼过去了二十七年，可那个月的生活我依然记忆犹新在工地做点什么副业好挣钱在工地做点什么副业好挣钱，那几个工友我依然心存感激！是他们的宽容给了我打工的机会，是他们的帮助使我走过了那个难熬的暑假，度过了那个我人生中的第一道坎！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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