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段付出过辛苦与汗水的奋斗日子都应该被铭记,岳云鹏没出名之前不还干了好几年保安吗?
这是打工妹的第二篇真实故事,如果你有心里话想分享出来,欢迎在微信后台给打工妹留言
——打工妹按
大学寒假的保安兼职生活
2010年的春节,当时正是大三寒假的我没有像大多数同学那样兴高采烈地回家过年,而是与同级的两位兄弟报名应聘了浙江某城市的一个小区做春节兼职保安。3000元+奖金,两班倒,每天上班12个小时,包吃住。
过个充实的寒假和不菲的工资让我决定今年的春节要过得跟以往不一样才对得起自己。“大学生不老是被人批判书生意气多,眼高手低吗?那出去社会锻炼锻炼也不错啊!”我怀着这样的念头在离春节还有十天的时候正式上岗,开始了这一段影响了我一生的经历。
卧底
刚上班第一天,物业李主任向我们哥仨简单传达工作职责后就由当天的值班保安队长带我们熟悉工作基本内容。我们仨跟着他简单转了小区一圈后就各自按照单元领域划分各自的执勤巡逻范围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我负责的是“花之海”领域。每隔15-30分钟就需要对着对讲机汇报自属辖区的情况:“我是小X,我是小x,现在花之海一切正常,我的位置在XXX。”然后在固定的执勤巡逻登记点签上自己的名字,表示自己确实巡逻到此后便可以东看看,西走走的“执勤”了。
上午刚巡查完两遍小区后队长就用对讲机将我叫回了值班室。一进入值班室,就感觉气氛不对,L主任和其他几个物业处的小领导及值班班长不知道正在商量着什么。见我来了,班长将一个类似U盘的东西拿给我,并告诉我这是一个针孔摄像机,待会别在衣服领口处去小区内的广场空地那的人群里摄像取证。然后主任又简单的跟我描述了事情经过后嘱咐我装得像个业主的样子后打发我赶紧往广场人群聚集点赶去。
事情缘由大概是这样的:区自被我们物业公司进驻后,治安及很多民生工作做得不尽完好,业主无奈自发成立了一个业主委员会与我们物业公司相互挤兑。一方面要求我们物业公司即刻撤离小区,另一方面他们开始号召区内所有业主停止上交物业费。我的任务就是要装成是个业主的样子将业务委员会中鼓动其他业主不叫物业费的证据拍下来。
“看似平静的小区原来那么多复杂的问题啊。不是倡导和谐社会吗?”确定胸前的针孔摄像机处于正常状态后我来到了几十名业主聚集的地方。在场的业主中有几个看似骨干人员正在号召大家书上签字,同时在散发他们自己印的宣传单。我看了下宣传单上的内容,大体都是某某家几月几号被偷了什么东西,哪个哪个的电单车又不见啊,然后物业不作为之类的声讨内容。
“大爷,我是今天刚放假回来的大学生,想问看这里怎么了。”为了取得第一手证据,只能硬着头皮上了。然后这位大爷就唾沫横飞的跟我述说了他家几时几时电单车放在哪不见啊,物业推卸责任啊,现在打算更换物业公司种种之类的。然后我又随便在人群里转了转,觉得拍得合适后回去把针孔摄像机交给队长了。不知道这群群情激奋的业主没过几天发现那个大学生原来还是这个物业公司的保安的话不知道会有啥感想。这次集会后小区再无大的群体性事件,或许是因为快过年了,大家也就将就将就过完这个年再来斗个鱼死网破吧。
第一天的保安生活就这样开始了,一切都觉得好新鲜,就是伙食好差。一肉一素,肉菜星期一、三、五的时候会稍微好点,其他时候不是猪头肉就是猪皮等等其他。无所谓了,反正是来锻炼的,又不是来享受的。刚开始的几天就这样不知不觉过来了,我慢慢适应了重复单调、烦闷无聊,几乎12小时就是在走来走去的保安生活了。
春节断手
有惊无险地度过了四五天的正常生活,“年”的味道越来越浓了,到处都在张灯结彩,一片祥和的气氛,却没想到我的悲剧就要临近。这一天是农历二十六,办公室通知值班保安到小区大门口挂灯笼。象征着节日喜气的灯笼要一个个的悬挂在两米多高的绳索上,然后横挂小区大门。这项工作有一定的风险性,因为要爬上两米多高的梯子在上面高空作业。苦差事当然没人愿意出头。我们一帮人你推我,我推你的大家互相怂恿他人上去干活。
最后冯副主任发话:“大学生,上去!给这帮人看看有文化的人的风采!”日,没办法只能我上了。二话不说,嘱咐好下面的人帮我扶好梯子后我爬上了梯子挂起了灯笼。大概挂了十几个灯笼要换到另一边去挂时,悲剧发生了。下梯子时因为没人扶梯子,梯子摇摇晃晃,眼看就要侧身倒下去了,我只好从梯子上跳下来。
没想到着地时鞋底打滑,手本能性的向下去撑。“咔嚓”一声清脆的骨头断裂的声音,左手巨大的疼痛袭来,我瘫坐在地上脸色苍白,呼吸困难。大家见我摔倒了赶紧扶我起来,左手的疼痛让我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在地上缓了一分钟后坚持走了几十步后来到值班室,瘫坐在椅子上。过了大概十多分钟我终于缓过神来。当时以为左手只是脱臼或是普通的扭伤应该不会有大的问题,但过了半个小时左手依然很疼,连抬起来做小幅度的弯曲都无法完成。
于是在确认自己仍可以坚持走路的情况下跟主任说明了一下后就自己忍着疼痛去附件的私人诊所先看看先了。到了附件的诊所,跟医生详细说明来由后医生简单的捏捏我的手后说:“你的左手断了,赶紧去拍片打石膏吧。”断了?天啊,叫我如何接受这个事实!当时一听医生这样说立刻感到天玄地暗。强忍着没让在眼眶里打转的泪珠留下来。(因为真的很疼!)心里在想:“过几天就是春节了难道只能这样过年了?怎么回去跟父母交待?早知道不来当保安了,早知道刚才跳下来的时候小心点好了”。回到小区,主任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马上叫了当时的一个当班人员陪我去了附近的医院。后面的事就是拍片、打石膏,左手骨折,然后一个个的打电话跟几个朋友说自己手断了求安慰等等了。
傻傻的坚持
手断后,物业公司想立即与我解除应聘合同,因为他们怕后续的医疗费用还得继续帮我垫付。他们打算跟我结清这几天的工资并承诺支付拍片打石膏的医药费用后双方便两清。我这可是因公负伤啊!就这样对待向我这样为你们卖命的人?当时哪里知道什么维权意识,度过了第一天极其难熬的晚上后,第二天我打电话给主任希望他能让我继续我的工作,毕竟我这个保安的工作更多只是走走巡逻而已,一只手也能完成的,然后又编了什么是我个人原因啊,不小心啊之类的,最后再说家里穷,回去也没啥事干等等求情的话。
或许是我说得的确也有道理,主任终于同意我的请求可以继续我的保安工作,但强调医药费不能全报,也没有什么工伤营养费等补助。然后我的工作就调整为白天上班不需要倒班,晚上可以回去休息。事已至此,只能坚持了。一方面真的不想刚干几天就只能回去养伤,另一方面想想坚持完这个月还是得那么点钱的(当时想钱想傻了),所以想继续坚持。其实更多的还是对自己的自责,埋怨自己为什么那么不小心,干脆破罐子破摔,搞到底。
记得大年三十回到家,爸爸一开门看见我左手打着石膏出现在他面前立刻惊呼:“你的手怎了?”(我断手的事情并没有第一时间告知父母)我也只好向父母撒谎说自己是打球受伤的。也许是因为从小没让父母担心的缘故,在埋怨了我打球那么不注意安全等等后做保安而摔断手的事情也就这样被我瞒过去了。
暴打小偷
因为断手后我在物业公司的工作除了日常的巡逻外更多的是在办公室做些勤杂工作,加上当时春节物业公司事情也少,日子倒也清闲自在,每天都跑去和值班的保安队员聊天吹水。
这天办公室的对讲机突然响起队员的紧急呼叫:“石之梦单元有人拿着菜刀砍人,请所有队员立即赶过去帮忙。”大单哦,拿菜刀砍人,这还得了!我虽然断了只手,但中国人强烈的围观意识还是驱使我也往那个地方跑去。到了现场就看见一帮人在群殴一个人,为首的人穿着西装正拿着菜刀在骂骂咧咧。后面一问才知道原来被打趴在地上的人是个小偷,光天化日窜到我们小区的石之梦单元的顶楼一户人家之下撬门入室盗窃。不想业主居然在白天回家。一回家发现门被撬了,屋子里一个陌生的男人正在翻箱倒柜,立刻冲进厨房拿菜刀去追小偷。于是就有了在小区里追砍小偷,大家齐力群殴小偷的场面了。
此时的小偷早已被打成了只剩半条命,左脚看似已经被打断小区保安公司如何挣钱,呈明显的弯曲状。人群中还时不时有几个“热心”的群众在大家的声讨中突然飞出一脚狠狠地踢在小偷的头上。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则是在一旁咬牙切齿的谩骂。看见小偷得到了应得的教训,我们队员也开始制止群众再对他施以暴力。值班班长紧紧的跟着被撬门的业主,极力的想劝说他先把手中的菜刀放下。那位业主情绪非常激动,一个劲的在那嚷要把小偷的手给打断。反正情况就是一团乱了。
最后110终于来了,对小偷搜身的时候发现有个车遥控钥匙,警察一按,在附件的一辆起亚轿车声音响起。群众一片哗然,居然是开车来小区偷东西!人群中又是一片议论。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居然还开着那么好的车来偷东西。断了的腿和十多年的牢狱之灾将是这个40多岁男人未来的归宿了。
遗失的手提包
还有几天就结束这段保安生活了,跟公司的各个保安队员也慢慢混熟了,闲时的聊天让我从大家的口中明白我们这帮能在大学高枕无忧读书的人是多么的幸运。我们这批队伍里有个老班长一直非常照顾我。我手断的时候常常在吃饭时提前帮我打好汤和盛好饭,平时聊天常跟我讲他年轻时出去创业的经历和对现在社会各种现象的吐槽。在感叹人生无常,时事变幻的同时勉励我好好做人,好好读书,认命的同时要敢作敢为……
或许人生真的是变化无常,在还剩几天就结束我的保安生涯的美好期待下,还是出了这样一个事情。那天有个开着一辆奥迪的业主来到值班室跟我们反映他坐在小区的石凳上打电话,手提包放在一边,电话打完后手提包忘拿了,回去再找时包已被人拿走。因为他反映包中物品价值不菲,想寻求我们帮助找回他的手提包。主任得知情况后立即通知所有队员在小区内询问相关人员开始象征性地毯式搜索,同时调出区内各个摄像头查看。
中国的人海战术就是有用。虽然我们的搜索没找到手提包,但据遗失地点附件的一个阿姨反映,这半个小时里出没附近的就只有我们训练的保安队员而已。结果不言而喻。主任将当天值班巡逻的所有队员叫回办公室,说道:“你们下午三点前把包交回办公室小区保安公司如何挣钱,这个事情就算完了,现在不交,等下人家报警,性质就不一样了。”
几个队员都矢口否认他们拿了业主的包,并说主任这样怀疑自己的兄弟太不厚道。主任只好通知副主任及办公室的其他人开始搜值班巡逻保安的宿舍,同时他和副主任开始自行在小区内找遗失的手提包。过了半个小时,主任和副主任及上文提到的老班长进了办公室。主任怒气冲冲地对老班长说:“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当时问你你还否认,现在自己去楼上收拾你的东西,等下110就过来了。”老班长默默的脱下制服,放下对讲机面无表情的上楼去了。
原来老班长捡到包后把包藏在了地下车库的一个阴暗角落里。军人出身的主任在那个角落搜出包后,再调出当时地下车库的视频结果就水落石出了。
再见到老班长时是中午吃完饭之后了。他一个人坐在保安室里,旁边是他的简易行李。见我进来,皮笑肉不笑地对我说:“那个包里应该有2千块现金,但我不知道里面还有个十多万的钻戒,以为捡到点钱没啥事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相对无言沉默了一阵后我走了出来,我知道这是我们的最后一次见面,等待他的或许是几年的牢狱之灾,他的人生在这个地方又开始了一个大的转折。我感叹的是命运的转变就是在一个念头之间,如果是捡到包的人是我,我会怎么办?人生无常,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尾语
现在是2018年的春天,离我那段刻骨铭心的岁月已过去八个年头。如今的我西装革履的坐在明亮的办公室里,周围的同事谁又会想到我曾经也像楼下的保安一样做过一样的工作。断了的左手早已康复,除了不能再用左手提起重物及偶有充血感外,再无异样。这段影响了我,教会了我的岁月不会随着我的年龄增长而被轻易抹去。它时刻提醒我生活的不易,人生的艰辛和工作的踏实。那时的队员们现在还好吗?那个现在应该还在蹲监狱的小偷是否得到了真正的改造?我的老班长呢?你是否又在别的地方开始了新的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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