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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职 业故 事 –
巴菲特有句名言:“当潮水退去的时候,才知道谁在裸泳。”三年疫情,倒了多少大企业、大公司,多少空手套白狼、夸夸其谈的行业消失殆尽。人们越来越意识到,踏踏实实、勤勤恳恳、安安稳稳才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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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经济上行时期,很多人动不动就大谈房地产、大生意,仿佛不投个几百万都不能称其为谈资,他们从来看不上小生意。经济下行阶段,生意不好做,很多大公司、大企业轰然倒塌,小区里的微小营生却显示出独有的顽强生命力。它们就像寒梅一样,独自在冬天开放。
1.超市
我是第一批搬入星光小区的住户,小区位于市中心,五百米以内有三条地铁站,预计以后入住率会很高。
小区内一共有五栋楼房(A-E栋),如果全部住满了大概能有三四千人。大华一家最早嗅到商机,进驻开了第一家超市。他本来可以选择最好位置的铺面,但偏偏选了我们楼下(C栋)靠门厅大门一间只有十平米左右的铺面。不能不说,大华还是比较谨慎,懂得小本生意成本要控制好的道理。
很快,小超市便开业了,大华夫妇俩每天都忙前忙后,每个进店的客人,他们都会热情相待,聊一聊家长里短。小小的超市摆满了商品,两三个人一起进入都转不开身,但也正因为小而充满了温馨。大华夫妇还开通了送货服务,有的年轻人比较懒,就连下楼都不想,大华就免费送货上楼,一块两块的东西也都在所不辞。很快,凭借勤奋和热情,他们家积累了一批客户。眼看着生意越来越好,不料,随着入住率越来越高,小区里先后又入驻了三家超市。
第二家也是两口子开的夫妻店,他们来自湖南,老板叫阿发。阿发夫妻非常有眼光,租下了位于几栋楼中间D栋楼下的一间铺面。这间铺面,面积大概有三十多平方米,是整个小区里面积最大的超市。货架摆了六七个,东西更多更丰富,连被子、行军床这些都有卖。
第三家是紧临大华家旁边的一间铺面,面积也比较大,同样是两个年轻夫妻在经营。
第四家比较简陋,是路边一个铁棚子搭建起来的临时铺面,这一家店铺一分为二,一半是快递站,一半卖一些常用品。
即便住户入住率大幅度提高,但四足鼎立,也让超市的生意变得白热化。我能明显感觉到大华眼里的焦虑日益增多,每每眼睁睁看到我们这些老客户从他们家门口走过,去了其他家,他就会流露出失望的表情。
以前总觉得开超市很简单,只需要进货卖出即可,没事的时候还可以自由休息。但天下没有哪一门生意是好做的,有时候越小的生意反而越难做,因为事无巨细都需要亲力亲为。首先,开店时间长,通常从早上八点就一直坚守到晚上12点,有的甚至更晚,除了过年全年无休;其次,从搬货、摆放、收银、送货都得自己做,请工人是请不起的;第三,在网络平台的冲击下,超市生意面临巨大冲击,如何薄利多销并不是件易事。
几家超市可以说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发嫂一家的经营风格是“大气”,去他们家买东西,有时候临付款发现没带钱手机没电了等情况,发嫂便大手一挥说,拿去用吧,有时间再来给钱。去借个推车,寄放个东西,他们家都很慷慨地相借。夫妻俩性格开朗直爽,虽然不太主动跟人搭讪聊天,但这样的风格也颇受顾客喜欢。
发嫂家有两个很可爱的男孩子,大的上小学五年级,平时住校,小的二年级没住校。他们家没有租房,一家人在铺面上方的一个小阁楼里蜗居,目测十平方米不到,上下楼需要用楼梯。吃饭的地方就在铺面外,楼道中间搭了个简易灶台,每天晚上忙到七八点,发嫂就在这里给全家人做饭吃。他们家吃饭时往往高朋满座,很多亲戚朋友、一堆孩子跑来跑去,热闹非凡。这个曾经空荡荡的过道因为有了他们一家人的存在而变得充满了烟火气。除了卖东西以外,发嫂一家也承接快递业务,过道边放置了一个大货架,亲朋好友来了会帮忙取下快递。
据我观察,在小区的几家超市中,发嫂家业务范围最广,最能吃苦,生意也最好。
第三家年轻夫妇开的超市,可能是人年轻经验不足,生意一直不太好。首先是货架的摆放不够科学;其次是老板不够热情,顾客进店没人理会,夫妻俩都在自顾自玩手机;再有,灯光是白炽光,过于刺眼,缺乏温馨的氛围。所以,这家店开了不到半年就倒闭了,之后转给了一家连锁店,这家店显然是老司机,接手后马上换了一种风格:货架从横向长货架改为纵向短货架,灯光改为暖黄光很温暖,店员虽也不主动招呼客人,但尽职尽责,穿着职业装兢兢业业地站在收银台那儿,随时解答顾客提出的问题。因为是24小时营业,生意也还不错。
第四家店主同样是对年轻夫妻,这对夫妻头脑很灵活。他们在开简易快递站时发现超市在这个小区已经饱和,再做下去已经没有太大盈利空间,所以索性就不再涉足,而是转型专心做快递。
这个思路无疑是对的。小区里年轻住户很多,每天快递堆积去山,取快递的人排长队。很快,简易商铺不再够用,他们就租了一个位置不太好的铺面,铺面面积大概12平方米左右,好在层高比较高,搭了一个阁楼,可以放货物,招了工人可住在阁楼中。小区的快递业很快被他们垄断了,生意忙不过来时,老板娘的弟弟妹妹也过来帮忙。快递站还剩门口有一小块空地,夫妻俩也不让它闲着,又恢复了以前一半超市一半快递站的风格。老板娘根据时节的不同在门口摆摊,夏天卖鲜花,秋天卖水蜜桃、西瓜、雪糕,冬天卖牛肉干巴,什么好卖卖什么。
过去几年时间,即便是在疫情期间,小区超市的生意也并未受到太多影响,反而因为人们不能出门,需求量更加大了。虽然开超市事情繁琐,每天也很辛苦,但算下来如果在不另外雇人的情况下,生意好一点的店每个月能有上万块的盈利。大华家的生意没有一开始的时候好,大华嫂也好久不知去向,一问才知道,她又去别的小区开了一家超市。
小区超市虽小,却是城市不可缺少的一个微小细胞。它连接着商品、人情与社交,正在成为社区里的积极空间。要成功经营一家小区超市,单靠买卖商品是远远不够的,还需要把人情味、为人处世的智慧融入其中,和小区里的住户交朋友,成为他们信赖的对象,生意自然也就随之而来了。那些小区店开失败的人,大概是不懂得这些道理的。
2.理发店
理发店也是小区生意中必不可少的一种类型。在如今什么皆可外卖的世界,唯有理发店不可。
胖哥理发店是小区开的第一家理发店,位置在C栋楼下,位置中等,店门前是一条窄窄的人行道,好在每天路过的人不少。开业时,胖哥推出100块20次剪头发的活动,我路过看到觉得很划算,毫不犹豫去办了一张。从此就与这家店结下不解之缘。
胖哥是重庆人,长得胖胖的,脸上总是挂着微笑,所以大家都叫他胖哥。每次去剪头发,他总是笑嘻嘻地和顾客聊天,但从不主动推销产品,所以从来也没什么压力。从他口里,我得知他很多故事,他说小时候家里穷,很小就出来谋生,学习了剪发一行,去过很多城市打工,吃过很多苦,最后来到了我们这座城市。之前在路边位置好的地方开店,但租金压力太大,搞不好就会血本无归。人过中年,结婚生子,担不起大风险,所以就选择做小区店,虽然生意不会特别火爆,但胜在细水长流,维持生活没有问题。
开业活动结束之后,恢复正价,剪发30元一个人,可是对于老顾客续费,胖哥还是给我们优惠价,200元10次,小孩子去剪下刘海不收费,老人去只收15元,时不时还会送一瓶洗发水、一次护理之类。大家都觉得他很讲人情,于是也都固定去充值。
开业第二年,胖哥在我们小区的生意步入正轨,他雇了一个年轻理发师。因需要管小孩,所以只是在下午顾客多的时候才会过来一会儿,晚上人少的时候就先回家。
我有时候问起他每日营业额多少,他也毫不避讳,说生意好点千把块有的,不太好时几百块,每个月赚七八千没问题。虽然赚钱不多,但好在不用太操心,只需要维护好每一位客户,这个店是可以长期做下去的。
事实证明,胖哥的经营理念是可行的。后来在他家旁边又开了一家新的理发店,这家店我只去了一次就再也没去过。收费比较高,30多元一次。理发师们都是杀马特造型,进店没有任何交流,只一个劲儿推销。相信如我一样惧怕推销的人一定会落荒而逃。果然,这家店只开了一年就败北,灰溜溜地走了。只有胖哥的店依然人气很旺。他的店成了小区男老板们特别喜欢去唠嗑、侃大山的地方,也成了帅哥美女喜欢聚集的地方。最近听说他准备盘下另外一个小区的一间店面,而且正在筹备买下一套学区房给儿子以后读书用。
我问他,准备在这里长期安家了吗?胖哥笑呵呵地答:如果能买上房子,就在这里吧,离老家也近。等我小孩长大了,不管多苦,都要让他好好读书,不要再当理发匠了,笑容中透出一丝心酸。胖哥其实年纪不大,但感觉比实际年龄大五六岁,岁月的艰辛在他身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迹。
3.保安
在城市新一点的小区里,保安是必须配备的门面。我们小区才建好之初,还在销售期时,保安全都是高大帅气的小伙子,等房子一卖完,售楼部一撤销,清一色的帅哥就被替换成老弱病残的老头子了。
简配成这样,真让人哭笑不得,物管费却一分不少。每个楼栋配了两名保安,我开玩笑地对先生说:“这些老保安,不知道是他保护我们,还是我们保护他们啊?有几个,连牙齿都掉了呢。”
在进进出出中,我发现我们楼栋下面的一个保安很特别,他姓李,大家都叫他李叔。李叔不像其他保安那样,仿佛机器人一样,面无表情,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新小区开什么店赚钱,上班也总是追电视剧。李叔很有热情,每天都精神抖擞地站在楼栋中间,雄赳赳,气昂昂,仿佛将军一样审视着来来往往的人。每天出门的人新小区开什么店赚钱,总能听到他微笑着说:“要出门啊?”那人便答:“是的,出去一下。”回家的人也总是收到他的问候语:下班了啊,吃了吗?孩子接到了吗?
虽然只是些简单问候,但还是让人在冷冰冰的世界里感到一丝温暖。保安每天都要处理登记陌生人信息,检查租客搬走的物件等杂事。脾气不好、说话耿直的保安,经常会和住户发生口角冲突。只有李叔从来不会和住户起冲突,只要他当班,门口总是聚集着两三个人,有老人、年轻人、带孩子的家长,有的坐在他的位子上,一聊就是几个小时。有他在,大家会刻意在门厅大堂停留一会儿,有寄放东西的,临走时会送几个水果给他;有请他带几分钟孩子的,回来顺手给他带个面包、盒饭什么的;超市老板大华更是有事没事就过来给他点根烟。
保安工作比较枯燥,工作时间长,但李叔却从不感觉无聊,他总能为自己找到些事情,也能和住户打成一片,这样的性格让他受益颇多。
小区里有一个隐形赚钱门道是废纸回收,小区里一共有十几个垃圾桶,每天都堆得满当当的。小区里有一个老婆婆,专职捡垃圾,每天守在垃圾桶旁边使劲翻找,一有人丢纸板和塑料瓶,就赶紧去检。到了晚上,能收到一大捆废纸板,大概能有一二十公斤,废纸在价格最高的时候可卖到两元一公斤,这么一大捆,几十块收入跑不了。对于一个拾荒老人来说,可谓是不错的收入了。
很快,小区保安们也盯上了这块肥肉。有的保安每天盯着进出的人,只要看到有人拎着纸板下来,眼睛发亮,马上殷勤地凑过来问:“还要吗?”小年轻们一般嫌耽误事,就会顺手给他们。年纪大点的人,选择自己去废品回收站卖。当然,也有不喜欢这些保安的人,宁愿给老婆婆也不会给他们。
但是李叔不同,我们这栋楼的住户都特别照顾他,谁家有纸板都会优先给他,所以老婆婆对李叔简直是羡慕嫉妒恨,却又无可奈何。每天,李叔下班前总能收到几公斤纸板,他就统一绑在单车后座上,带着胜利果实,心满意足地回家了。
李叔家是农村的,年轻时和妻子都在家务农。50岁以后,原本在家里带孙子,可面临孙子大了要读书,子女又都在省城打工,呆在村子里也挣不到钱。夫妻俩于是来到省城,一方面可以打工挣钱,一方面也能让孙子上个好点的学校。
一开始找工作自然是四处碰壁,后来好不容易经人介绍来到星光小区当保安,每天工作时长12小时,两班倒,有时需要通宵上夜班,每个月工资3000元,包一顿中餐,请假了会被扣钱。李叔很珍惜这份工作,比起务农,这点苦算什么。
李叔一天都不请假,每月全勤,靠着收纸板还能赚点小钱。有时候住户会给他烟抽,家里用不要的一些东西也优先给他,需要出租、出售的消息也会告诉他,请他帮忙留意,成功的给他佣金。就这样,林林总总,七七八八的,一个月除了收获了很多温情,又能多赚几百块。李叔没想到,做了保安后,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最大价值。
小区里的保安换了一拨又一拨,唯有李叔一直都在那,每天回家看到他都觉得很安心。谁说保安就一定要保护住户安全,他还可以是家的象征。
巴菲特有句名言:“当潮水退去的时候,才知道谁在裸泳。”三年疫情,倒了多少大企业、大公司,多少空手套白狼、夸夸其谈的行业消失殆尽。人们越来越意识到,踏踏实实、勤勤恳恳、安安稳稳才是真。
小人物迎来了春天,小区里的营生贵在真诚,贵在勤劳,贵在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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