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下这篇文章的今天,又下了一场暴雨。

夏天的雨水特别充沛。雨声铺天盖笼罩了一切,响个不停的蝉鸣、轰隆运转的工地声都在大雨里消弭。而我所推荐的这本书,是这么描述盛夏的雨天:

“我爱听雷,那是最美妙的隆隆鼓声。灰云让树木再显葱绿,雨水释放被太阳封闭气味。酷暑结束了。这场变天带来了一点令人安心的气息。”

寻常人喜爱用声音、视觉去描述的情景里,而他加入了气味。使得整段文字自然又生动,仿佛嗅到了雨后的夏日气息。

这是摘选自【法】让-克劳德·艾列纳的《调香师日记》。

【1】

这本中信出版的红色小开本,印刷精美,纸张、段落、行距都非常舒服。大概是顶着“

爱马仕专属调香师艾列纳的创作记录”的称谓,这本书去年已经比较热门。原本以为是些花架子杂文闲话,没想到实际读完却觉得很惊喜,收获颇丰。

让-克劳德·艾列纳(Jen-Claude Ellena)是爱马仕旗下首位专属调香师,相当著名的“花园”系列香水(地中海花园、尼罗河花园、雨后花园、屋顶花园等)便是出自他的设计。这本书以日记的形式,记录了作者从2009年10月底至2010年10月之间的日常工作生活。

说是日记,形式却略有所区别,更不是平铺直述的流水账。整体来说,更像是以专栏结构进行撰写的日常记录。作者以平静自然的笔调,讲述了生活、工作中发生的种种,自然捕捉了由此引发的灵感思考。不仅满足了外界对调香师这份工作的好奇,在一定程度上让人了解创作这回事。

【2】感性的创作:香水只是一个情绪

在《赖声川的创意学》中,赖老师曾还原了《如梦之梦》的灵感来源过程。赖老师说道,我生命经验中的许多事件必须已经被储藏在某处……没有任何元素是“空降”到我体内的。而如果这些元素没有储存在我脑中,催化剂也不可能催化出这样的反应。

而读《调香师日记》,则印证了这一点。跟其他创作一样,香水的创作灵感同样需要捕捉。它更是一种储藏在记忆里的火种,等待着适当的时候被点亮。

而这些火种,则来源于艾列纳所接纳的世界。他有着深厚的文化修养与浪漫温柔的天性,对文学、美术、音乐、美酒等领域均有所涉猎。而这些“美的事物”都成为润物无声的养分,将思想的符号变成创作的原料。我们可以在他的娓娓道来中尼罗河花园香水,初步了解调香师的工作日程,追随逐步清晰的创作灵感,完善调配香水时的构思脉络。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他对香水的热爱已经渗透至生活中的细枝末节。一款识别音乐的APP,一款甜品或者是演讲稿里的一句话,都可能催化更多关于香水的思考。

外界评价艾列纳所创作的香水作品大多呈现大方自然、清新隽永的风格,而他的文笔同样温润平和,带有生动的画面感,读来沁人心脾。香水在他笔下呈现出千变万化的形态,像氛围又像拟人尼罗河花园香水,像口味又像画面,充满感官性的愉悦感。

“以梨子为题的香水式样已经在桌子等我两个月了……它可口、爽脆、撩人,却稍嫌冷冽。我修改梨子的谐调,给它汁水淋漓的感觉,再加强些许西普调,彰显香水的情欲感……画家尚塞对毕沙罗说,我要用一颗苹果惊艳巴黎。我也有同样的宏图大志:用寻常气味让人惊叹不已。“

他的思考,既带有艺术家的朦胧之美,又不乏匠人的敏感锋利。

【3】理性的步调:香水需要精熟的本事

艾列纳说道“ 香水固然是心智的创造,但若无精熟的本事是行不通的。”

学徒时期他们会举行记忆力比赛,通过闻香寻找收藏过的原料,把数百上千种气味记载脑海里。香水是依赖科学的艺术,对原料的熟悉、成分浓度的调配,都需要日积月累的尝试与记忆。花香有生理周期,十月、十一月、十二月或者一月的香柠檬精油都有不同的气味。而其中微妙的花香、清新香气或是叶香的区别,只在调配香水时会让人有所察觉。

听起来相当浪漫的香水调制,背后是各种比例配方的碰撞,写下来其实是平淡的化学名称。苯乙醇和胡椒醛足以制造出季节初始的白丁花气味,盛开的丁香需要吲哚。这些成分的构成不靠天马行空的幻想,而是经验与技巧。多年来他定期更新嗅觉笔记,书中最后一部分正是他分享的芳香原料摘要,甚至有巧克力的气味构成:

“可可豆香精由数百个分子组成…以下是多种巧克力气味的并列:

苯乙酸异丁酯,香兰素

要制作黑巧克力的气味,我建议添加广藿香;甘纳许巧克力需要一点灵猫响;柑橘巧克力就需要橙皮若干;“八点过后”巧克力需要留兰香;至于可可粉的气味,我建议用鸢尾花固体香料。“

原料产品纷繁庞杂,配方比例千变万化,气味氛围难以捕捉。只有不断磨练精熟技巧,才有可能掌控气味。

【4】儿童的眼光

决定读这本书时,是因为翻阅时随手翻到了这一页:

“蜜蜂背上的条纹是从哪种颜色开始的啊?“我的一个孙子问了这个问题。我先是一惊,随后赞叹不已。我之所以惊讶,是因为我从未如此自问过。赞叹则是因为这问题好像芝麻小事,实则不然,因为它牵涉到无数主题……当天我打开笔记本,在上面记下这个问题以为见证——思考就应该保持儿童的眼光。

艺术家是敏感的,善于捕捉细节的。而这种穿透生活细枝末节的敏锐在书中处处可见,无不充满着温柔的反思与一针见血的洞悉。就算是对香水所知甚少的人,也可以在阅读这本书的过程中体会到豁然开朗的乐趣。

美丽的事物,需要慢慢地体会,而好奇心需要珍而重之地留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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