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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Summer
女儿很喜欢粉红色，当然，连带着玫红色、大红色、紫粉色等一系列相关颜色她都很喜欢。打开衣柜，可以看到全套标准的小公主穿搭。不仅限于颜色，她还喜欢类似会闪光的珠宝样贴片、浮夸的宝石项链、亮色指甲油、口红以及永远不变的艾莎皇冠与披风等等。
在她2岁左右的时候，就有很强的穿衣意识，她喜欢一条粉红色的连衣裙，喜欢到每天都坚持要穿这件衣服粉红色，出于对她的尊重，以及我非原则事件不反对的准则，我给她买了3条几乎一模一样的粉色连衣裙。她也十分开心的穿了接近半年的时间，直到终于不再专一，爱上了各种各样的粉嫩小裙子。
她还有许多的娃娃，除了兔子、小熊、小狗之外，有个女孩娃娃，她亲切的称呼她为妹妹，没什么事就喜欢和她过家家，照顾她睡觉、洗澡、吃饭，如果她想做别的事情，她还会嘱托我不要吵醒已经睡着的妹妹娃娃。如果有时候回不去家里，她会因为娃娃们没有人陪而哭起来。
当然，她还很喜欢她的一头长发，坚决反对剪成短发，会每天要求变着花样编辫子。
有一年夏天，留着短发的表妹来家里玩，她坚称小姨是男的，因为小姨留着短发，只有男孩子才留短头发。我费了好大的功夫，和她认真地聊了很久她才相信，小姨是女生，女生也可以留短发。但是她还接受不了男孩子也可以留长头发。她说：没有看见过留长发的男孩。
她有很多的伙伴，几乎都是女孩子，她们经常聚在一起玩过家家，扮演姐妹或母女，有时候扮演公主和精灵，她们收集公主卡牌，交换头上的装饰品，一起做一切大家可以想象的，女孩子们爱玩的游戏，有一天，她甚至对我说，打枪是男孩子才喜欢玩的游戏呢。
这一切都令我很难受。她表现得实在太像一个女孩了，而这些瞬间十分易于捕捉，总有人和我说：“果然是个小公主呢”、“女孩子果然就是如何如何呢，不像男孩子如何如何”。我想反驳，我想说无论男女都可能会这样那样，但是女儿的表现又让我很难说出这样的话。
作为一个主张性别自由，反对刻板印象的人，我曾经暗暗希望过，她最好表现得完全不像个女孩，天然地、与生俱来地与刻板印象不符，这样就很适合我用来打别人的脸，我可以理直气壮地说：“谁说女孩子就喜欢粉红色呀，我们家女儿就不喜欢！”
但现在，无疑，被打脸的只有我自己。
我忍不住反思，我是否引导过她，比如主动给她买所谓女性化的东西，或者在教育的时候说过类似女孩应该怎么样的话呢？我自己是不是自己表现的太过于女性化？父亲的教育参与度不够？我是否在生活中过于强调性别？
一一反驳以后，我必须承认，无论她是天生的，还是社会习得的，她现在就是酷爱粉红色。
关于童年的记忆已经远了粉红色，但我记得，在青春期的时候我就特别不喜欢粉红色，爱穿黑白灰，越简单越好，越暗越好，也曾被家人评价过：“女孩子家家的，穿得一点也不像女孩”。后来我年龄大了，我又重新爱上了亮色系的衣服，也一样被评价过：“这样穿才好看呢，才像个女孩子。”
性别被定义了，粉红色随着它一起被定义。这些定义让我不管像还是不像个女孩都感到烦恼。也许这正是我厌烦女儿被用性别形容的根源之一，无形的标准圈禁着每个人。
有一段时间，为了改变这个现象，我刻意引导她走向相反的路。
比如买衣服的时候，我会特别避开粉红色，而选择一些淡黄色、白色、蓝色的衣服，其中一些她也一样喜欢，但是她还是会特别叮嘱我，自己想买一条粉红色的蓬蓬裙。出门玩也尽量带她去更野性一点的地方，攀岩之类的，
同时，我还特别留心过她身上不那么符合刻板印象的行为。比如她酷爱数学，不到4岁的时候，就已经可以流利地数到100，也很乐于学习加减法，我是反对提前教学的，也从不主动引导她，她是按自己的天性爱上了数学。
她也喜欢玩车，喜欢汽车比赛，会在家自己设计赛道和比赛规则。她还是非常闹腾的小孩，可以用“调皮捣蛋”来形容。
有一次，我带女儿和朋友的儿子们一起出去玩。我们先去野餐，扔飞盘，再一起吃晚饭，一路上女儿的活力不减，和哥哥弟弟们上蹿下跳，折腾得我们都很累，到最后的时候，朋友也忍不住感慨一句：“你家女儿可真是像个男孩子一样，精力旺盛。”
好嘛，她不是像个女孩，就是像个男孩。
可是听到像个男孩一样的形容，我也不高兴，因为我也不希望她走向男孩的定义里。女儿自己呢？她听到自己像男孩还挺生气的，她正处在一个对异性很排斥的阶段里，她坚决不剪头发的一个原因就是不想像个“男孩子”，哪怕我再苦口婆心说无论怎样的头发都不影响人的性别。
我渐渐接受，女儿的生活里不只是我，还有其他的家人、朋友、老师等等，每个人都在给她反馈，还有她自己的天性和年龄发展阶段。我无法塑造一个真空的人，她不可能刚好每一面都是刻板印象的反面。
更何况，无论自己怎么较劲，女儿还是那样，人们对于性别的形容似乎也还是那样。喜欢粉红的女儿其实什么问题也没有，难受的只有我这个对粉红色下了太多注解的扫兴的成年人而已。我担心的无非是她越来越成为一个定义里的女孩，未来也被社会的定义所左右。
即便如此，我还是希望，当人们看到一个喜欢粉红色的女孩子，不要再说：“女孩子就是喜欢粉红色”。
这对一个刚巧喜欢粉红色女孩来说也许不算什么，却在不经意间让那些也喜欢粉色的男孩，和不那么喜欢粉色的女孩产生了压力。
安静和闹腾，粉色与蓝色等等，都不是专属于某个性格的，我们完全可以用：“她好有活力”来代替“她跟个男孩子一样”，用“他富有同情心”，来代替“他就跟个女孩一样”，用“他/她喜欢粉红色”来代替“果然女孩就是喜欢粉红色”/“男孩子家家怎么会喜欢粉红色”，对吗？
毕竟，性别不是性格与爱好的定义。当我们用性别来形容和定义孩子的时候，无形之中，孩子的一些路已经被斩断了，不是吗？
女儿现在还很小，也许过几年，她不再喜欢粉红色，也许她会一直喜欢，但是无论她喜不喜欢，我希望她都是自由的，不因自己的性别与喜好被人评价和区分。
粉红色也应该是自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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