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批话多过文化”的阿批,今天给大家讲个灰产的故事。
我在老家有个熟人叫阿古,他是个开手机店的混混。
刚开始阿古的手机店生意蛮好的,关键是“金融”的副业很赚钱。前些年,很多缺钱的人都会跑手机店去套现,像捷信手机分期那种。先用贷款分期买手机,再把手机低价卖给手机店,最后就是自己拿现金走人。
阿古也一样,从手机分期、办卡套现,再到给人点网贷、卖POS机,每月收入好几万。可这钱依旧不够花,他这人开销太大,天天喝酒麻将找女朋友,就算月入10万也没钱剩。
后来手机店的生意差了,网贷的口子也少了,阿古的收入大不如前,这让大手大脚惯了的他很难受。
于是阿古到处找捞偏门的路子,这时他遇到个相识的黄牛。这个黄牛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之前是倒腾手机的,现在又在收银行卡。
黄牛跟阿古说,他收的是三件套,即银行卡、手机卡和银行U盾,身份证不用给。即新办一张手机卡,绑定银行卡,再开通网上银行。
他不是“买”,而是“租”。大银行的租金每月800,小银行的租金每月600。这价格是不高,或许到大城市,估计会给的更多。
阿古也隐约想到,他们是用银行卡去洗钱,背后应该是博彩公司、电诈集团等不法分子。
可阿古就是个混混,是非对错不要紧,给钱就行。于是他就新买了张手机卡,再办了中行、建行、交行的银行卡和U盾。
他先只把中行卡交给黄牛,没多久他就拿到800块的租金。尝到甜头的他,心想这钱也太好赚了吧,于是又把建行和交行卡也交给了黄牛。
可是第2个月,他只收到1600的租金。阿古生气了,气冲冲的找黄牛理论,我3张卡你应该给我2400才对!
那黄牛一查才知道,原来是收的资料太多,他自己都搞混乱了,忘了把阿古的交行卡交上去。
没有交卡,自然没有租金。给阿古转账的是洗钱团伙内部的人,而这黄牛只是外围的小角色,属于整个食物链的底端,赚得也不会很多。
这黄牛又是个愣头青,仗着自己人高马大,对阿古耍横,就是不补钱。
阿古很生气,感觉自己被耍被侮辱了。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于是萌生了“黑吃黑”的念头。
他心里很清楚,他们收自己的卡就是为了洗钱走账的,但他们会洗很多遍,最终洗到安全账户。
而阿古这些人头卡,往往停留很短时间,钱就被转走。阿古的诉求是黑到钱,而不是没有钱的空卡。
所以关键是要趁卡里有钱转进来时,就去银行把卡挂失掉,这样卡里的钱就转不出去了。
可阿古没实体卡、没短信,又登陆不了网上银行,密码也早被对方改过了。不管是挂失银行卡,还是变更手机卡,对方都会收到短信。
于是他就用了笨办法,拿着身份证去银行问,说我有张卡找不到了,能不能帮我查下余额。要是卡里有钱,他就马上挂失,这样就能黑到钱了。
可柜员每次都说,卡里没有钱,那你要不要挂失?他只能说,先不用挂失了,我再回家找找。
就这样,他每天都跑去银行查余额,第一天跑中行,第二天跑建行,第三天再跑中行,周而复始。
怕被柜员认识,他还每次都去不同的网点,就算轮完了再去同个银行网点,他也要换不同的柜员。
就这样辛苦了一个月,阿古仍然一无所获,每次都是卡里没钱。
但也有好消息,有几次柜员都说,上午还有钱打进来,马上就又转出去了。
并且他的那2张卡已经用了3个月,用的顺风顺水的,洗钱集团也放低了戒心。现在的金额变大了,八万十万十几万的都有。
有天晚上阿古躺床上思考,再这样查下去也不是办法,得换个思路。
因为手机银行的操作相对麻烦,所以他猜想洗钱团伙是用电脑网银转账的。
既然不用手机银行,那他们不需要智能机,用老人机就行了。并且电影里,黑社会都爱用老人机。
洗钱团伙的手机卡这么多,肯定会有很多的老人机,也不可能挨个都仔细查看。
老人机的屏幕都很小,那他去把手机SIM卡挂失了,老的手机卡没有信号,那对方也很可能发现不了。
阿古是个说干就干的混混,第2天他就跑移动营业厅,挂失了老的手机sim卡。
再把新的手机sim卡放到备用手机里,还将手机的短信音量调到最大,连睡觉上厕所都带在身边,就破错过建行中行的入账短信。
为避免洗钱集团把卡里的钱转走,他需要尽快把银行卡挂失掉。为此他多次拨打银行客服电话,熟悉银行卡挂失的流程,并按键操作一一写在笔记本上,一遍遍的模拟演练。
终于某天中午,他正在手机店跟客人交谈,这时备用手机的短信声响了。
那一刻他的心脏猛然跳动,连忙抛下客户去看短信,激动的手都颤抖了,一看是建行入账有82000元。
8.2万,这个金额他有点失望,但当时也顾不得满意不满意,他立马拨打95533去挂失。
熟练拨号按键,迅速输入身份证和密码,麻利的把建行卡给挂失了。
完工后他一看时间,距离收到入账短信还不到1分钟,他开心的举臂高呼庆祝,把旁边的客人都吓着了。这时又收到建行挂失成功的短信,他笑得更开心了。
大约10分钟后,那收卡的黄牛就来电话了,质问他是不是把银行卡挂失了,那边转账显示失败了。
阿古也不心虚,直接理直气壮的怼他,是你先扣我钱,老子才把卡挂失的,等你给我赔礼道歉把钱补上再说。
那黄牛也气坏了,敢黑我钱,老子非找人砍死你不可。
打架斗殴阿古是不怕的,但避免夜长梦多,他马上就把店门关了,先跑建行网点去补卡,把这8.2万锁住最重要。
办完补卡手续,他还顺便打印了这3个月的银行卡流水明细,研究研究对方的手法。
到了晚上,有个自称黄牛上家的人给阿古打电话了,问他想怎么解决。
阿古说,是黄牛先黑我钱,拿了我3张卡却只给我2套卡的租金。你们先把资料退给我,再把钱给我补上,还要赔礼道歉,我才考虑把钱退给你。
对方也接话,就撂下一句“你应该知道,我们可不是好惹的”,就挂掉电话了。
第2天黄牛就带着2个跟班的小混混,来手机店堵阿古了。他拿出阿古那三套卡、银行U盾和作废的手机卡,说给阿古留2千,剩下的8万给转回来。
阿古不屑的嘲讽道,你坑了我800租金,害得老子花心思来挂失,现在拿2000块就想把我打发走,做梦!
老子也是混道上的,你要赔我1万做精神损失费误工费,还要去酒楼摆上一桌好菜,我才会把钱退给你。
那黄牛一听就火了,这老小子摆明是黑吃黑,就示意2个混混上去揍人,准备强行拿卡。
阿古看上去瘦,毕竟是从小就打架的混混,立刻从柜台底下抽出一把刀,长长的砍水果的那种。
那两个小混混也是黄牛叫来壮胆讨钱的,不可能拿命来搏吧。一看阿古这么猛,三人只能灰溜溜的跑了。
当天晚上黄牛那上家又来电话了,他提出给阿古留7千,剩下的7.5万还回去,双方不再纠缠,这事就这么算了!
阿古不是良善之辈,对方的钱又来路不正,这吃到嘴的肉哪能吐出来,就满嘴赔礼道歉精神损失费的胡扯。
对方听出阿古想黑吃黑,恶狠狠的撂下一句话,你给我等着。
过了几天,对方又找了当地职业讨债的古惑仔,来找阿古要钱。
阿古也不鸟他,这钱是别人打到我卡里的,跟你们有什么关系。要么叫转账那人来找我,要么就别瞎逼逼。转钱那人就是受害者,怎么可能配合洗钱团伙来找阿古要钱。
阿古也算个老古惑仔,讨债打手们的耍凶威胁对他都没用,僵持了2个小时,对方只能骂骂咧咧的走了。
阿古心里也清楚,这口肥肉不好吃。只要好处给的多,有的是打手上门讨钱。
反正手机店的生意也不好,他就索性把店给关了,拿着到手的8.2万块,整天跟朋友们喝茶洗澡打麻将,好不逍遥。
有天深夜,他跟好友黑牛喝酒,那黄牛又来讨钱,扬言再不给就去他家泼油漆、搞手机轰炸。
黑牛听到两人的交谈,问阿古怎么被人追债了?
这事阿古本没打算跟别人讲,毕竟租卡换钱的事不体面,“黑吃黑”也不好听。那天也是酒喝多了,阿古就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的说给黑牛听。
那黑牛也曾是道上的朋友,一身蛮劲最喜欢打架,一说打架他比谁都兴奋。
黑牛这名字很有辨识度,他人如其名,长相凶狠一身蛮力,皮肤晒的黑。早年也是混社会的,帮里公认的打手,那黑牛咆哮,比山中的老虎都还要猛。没武器赤身肉搏的话,四五个年轻人加起来都打不过他。
结婚后黑牛不混了,跟着家人老老实实的卖水果,并且他家在郊区有个仓库。
于是阿古和黑牛商量好,把对方约到仓库里,再狠狠的揍一顿,揍得他们魂飞魄散,以后不敢再来骚扰。
于是阿古给黄牛打电话,报出了黑牛的仓库地址,不怕死的你就过来。
第2天下午,黄牛开着2辆面包车来黑牛仓库了,下来十几个黄毛古惑仔,手里提着棍棒刀具。
看到阿古一个人站门口,古惑仔们就骂骂咧咧的围了上来。这时黑牛从后边冲了出来,他手里拿着2把砍刀,50公分半米长。黑牛还搞了套不锈钢的指套,戴在手上打人贼疼贼疼的。
那些古惑仔就是些耍酷卖狠的小混混,又不是练家子。他们哪见过这阵势,顿时被吓坏了。一见黑牛冲过就惊叫着乱窜,如同被狼追赶的羊群,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今时不同往日,黑牛没有下狠手,比划比划几下,能吓跑就最好。古惑仔大都四处逃散,仅剩3个胆大的还提着刀朝黑牛砍去,结果被黑牛轻松反杀,只能惨叫着逃开。
黑牛下手有分寸,砍的都不是要紧部位。最严重的也就砍到背,伤痕也不深。
看他们逃回车里,黑牛还大声喊道,敢来我这闹事,不要命啦!要搁以前,老子非把你们捆起来带河里泡水,再叫你老大来赎人。要没个十万,看我不把你们打成残废。
古惑仔们狼狈跑回去后,阿古还嫌不过瘾。当晚还给黄牛打电话挑衅,随便你派多少人来,这次10个还不够,下次等你100个、1000个。
人一多我就报警,你这属于雇凶要钱的黑社会,不信咱俩比比看,看看是你判的重还是我判的多。
那时政府的扫黑除恶已经开始了,黄牛不是境外的犯罪分子,在当地也有家有室,做事也有所顾虑。看到阿古的有恃无恐和黑牛的凶神恶煞,仓库一战后他确实也不敢再来了。
在阿古黑牛眼里,这黄牛就是不起眼的小屁孩,根本不用怕,难缠的是背后的洗钱集团。
可这洗钱集团又不在本地,就算找打手也不会空降,只能花钱找本地的黑社会来讨钱。
阿古清楚当地黑社会的行情,像这种十几个人带家伙来讨债的学生副业赚钱的路子有哪些好处,估计得要2万的出场费。
现在又被黑牛砍得流血,别说下次雇人要多少钱,有没有人敢接都不好说。这么一分析,这笔8.2万的飞来横财学生副业赚钱的路子有哪些好处,他已经拿稳了。
另外8.2万对黄牛和洗钱集团来讲也不是大钱,至于他们之间谁买单,阿古也不关心,反正是狗咬狗一嘴毛。
阿古这黑吃黑的故事,是我前几年回老家过年时,在酒桌上听阿古自己说的。
当时他讲得眉飞色舞唾沫四溅,脸上那个兴奋喜悦的得意劲,我至今还记忆犹新。
人总是喜欢重复自己的成功故事,阿古还说自己在研究新的“黑吃黑”技术,年后就去大城市发展。
届时他会找些穷学生农民工办卡,也卖卡租卡给黄牛卡贩子,到时候照样画葫芦,捞他个几十万上百万的大肥肉,直接财务自由。
后来我回家过年,就没再看到阿古,听人说他去广东后就没回来过。
至于他是在广东发大财,还是在某处踩缝纫机,又或是别的,谁也不知道。
我只知道,他的手机号从关机没人接,到停机欠费,再到空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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