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从阜成门地铁口鱼贯而出路过本报亭(请点击作者栏关注)去金融街各大写字楼上班的人群中,大概人人都是月薪过万的,在中国的华尔街上,“月薪过万”太稀松平常。在整个大北京,按市社保局统计的最精确的数据,去年全北京职工平均月薪达到了7706元。
但在高涨的房价面前,其实现在谈每个月挣多少已经失去意义,尤其是对于年轻的打工者而言。北京住建委昨天给一个德胜门的楼盘发出了13.5万每平米的预售证,让大家看清世界的残酷真相。在胡同里聊天时,上班在金融街但在院子里租了一间房的小李就不无郁闷的表示,自己虽然月薪过万,但觉得还是很屌丝,在京买房无望,连谈恋爱都觉得信心不足。他发了很长时间的牢骚,说自己怎么都不能算高薪阶层,一彻头彻尾的无产阶级,满打满算一年20万的收入,在北京省吃俭用一年下来不够买一个平米……
大家纷纷出谋划策。崔大妈说,现在你听着收入是挺高,但好像要在北京生活确实很难,要不然就在北京挣钱然后把钱汇到你老家去买房、要不你就在北京工作一段时间然后回老家去上班、要不然你那里的房也不要买,挣多少就花多少,落得逍遥自在。但这三种选择对小李来说都很不理想,第一种选择是强行撕裂自己的生活;第二种选择是强行让自我劳动力贬值,在北京挣一万五,回老家可能三分之一都挣不到;第三种选择是自我麻醉但于事无补。
现在这样“月薪过万”的年轻人越来越多,不仅在上海和深圳等一线城市聚集,也渐渐开始向二线城市蔓延。按国家税务局在2005年底出台的规定,税前年收入超过12万的人就要主动报税,也就是说税前月薪达到一万块的都被默认为是高收入人群,当时全国报税的大概有几百万人,据说去年这个数字增长到了1500万人左右。现在没有精确数字是因为个人所得税属于地税局管,而国家税务总局估计也懒得去汇总,汇总了也懒得发布。这也算是一道奇特的风景线。所有义务全部归于纳税人,税务局除了收钱其他没有任务。这条12万的年收入线当初不知道是按照什么标准确定的,但不管如何,这样的划线到了现实生活中已经变得荒诞不堪。
个人所得税彻底沦为月薪税,针对的就是那些每个月老老实实上班领工资的人。从整个社会层面看,这是一项重要的惩罚劳动者而奖励不劳者的政策。每个月发工资,单位先要把个税提前给地税局,把社保缴纳给社保局,然后才把剩下的钱打到个人账户。那如果下一个月没工作了怎么办?那你爱找谁找谁,上个月交的税不可能退你一分钱。
只有对工资的个人所得税能收得上来,其他收入很难征收,造成了极大的社会不公,加剧了社会贫富分化。现在被盯着要交个人所得税的人,说到底是没有本事的人。有本事的人可实现爆炸式的财富积累,同时个人所得税交得比保洁和保安更少。2015年8月8日,京东集团董事长刘强东在与奶茶妹妹的结婚前一天,宣布将自己未来十年的年薪降至1元,这基本上就不用交个人所得税了;乐视的前老板贾跃亭也曾在去年宣布,自愿只领取公司一元年薪,那就不用报个人所得税了。真正有本事的富豪,有一堆会计师和律师帮忙合理合法“避税”。那些富豪榜上的人,有哪个敢把自己的个人所得税税单拿出来晒一晒?
人家买私人飞机,人家买大豪宅,人家天天开Party,但年收入只有一元啊,真的不用交税。但小李这样刚刚毕业两年,忙得七荤八素,租住在胡同平房里,那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每个月的个税不能少,一年到了还让你去网站上主动报税。那报税是相当好的制度,大部分发达国家都要报税,但报税的目的是确定税额,既然所有税款税务局税都收走了,还报什么呢?如果说税务局多收了,基本上也没有任何申诉的渠道。
按照《21世纪资本论》的讲法,现在全球贫富差距越来越大,因为过去几十年都是在剥削劳动者来补贴有产者。如果说各种要素都能创造财富,资本、技术、资产和劳动都能,但在分配阶段,劳动所得的那份在不断缩水,但这是这份不断缩水的所得却在承担飞速上涨的税负副业一万收入交多少税收,上半年全国个人所得税增长18%,疯狂啊。如果有一套房子,从100万涨到1000万,那这增值的部分基本上是全部免税享受的,如果要在转让的时候交个人所得税,那也是全部转给买方,如果一个人要想在十年里通过劳动赚900万,那可能有三四百万都要以个人所得税形式交给国家,这就是简单的偏袒资本歧视劳动的税制。
另外在财富分配过程中还夹杂权力。大家都知道,例如纪委常常公布许多落马的贪污犯,贪污多少多少受贿多少多少,这些收入当然是免税的,可以想象这是一种概率税,没抓到就财富零税率,抓到就100%的税率(全部充公)。但除此之外还有许多的分配是合法的,但也极大的不公,例如小李在券商上班,听着工资很高,但这是他的全部收入,他需要用这笔钱去吃饭租房攒钱买房;小李的同学考上了公务员,听着工资很低,但可以有很低的价格买到房子,可能跟市场价格有几百万的差距,但这部分完全不用纳税,而小李要向通过税后收入去积攒这笔资金,那简直就是难如登天。
国家大概也知道,这样做不太好,所以时不时就出来说,有关部门又要研究个人所得税改革了,其实这条标题在过去十多年在报纸上出现了无数次,本报亭不太关心这个话题都觉得怎么老在说。改革嘛,总是朝着有利于人民群众的方向,无论是提高起征点还是按家庭算这样的方向,好像改革应导致税负下降一点,因此许多工薪族都很期待。但按照本报亭多年读报的经验,个人所得税的改革注定是雷声大雨点小,只会尽量往后拖不会往前挪。“月薪过万”的人更有可能会被加税而不是被减税。
从整个国家看,“月薪过万”而老老实实交税的人有一千多万,大概只有全国人口1%的比例。现在国家更加紧迫的任务是扶贫,是2015年时统计的7000万贫困人口,在2020年之前这些人需要摆脱贫困,由此完成全面小康的百年目标,小李这样的已经可以自动计算为已经实现了全面小康那部分。
另外,任何改革都要有动机和压力,而个人所得税改革恰恰最没有动机和压力。个人所得税现在增长那么快,征收起来那么容易,税务局怎么能放弃。就像出租车司机求出租车公司减少份子钱,那出租车公司肯定一万个不愿意副业一万收入交多少税收,能拖则拖啊。一个地税局长的工作衡量指标不是被收税的开不开心,而是收了多少税税收增长了多少,如果地税的收入增加快,地方财力充盈,书记市长要向做的事情能做成,税务局局长加官进爵就更有希望;如果税收收入下降,那税务局局长肯定压力山大,搞不好在内部会议上被书记市长骂得抬不起头。所以没有人会愿意去做这样的事情。所以现在就进入这样的状态:关于个人所得税的牢骚声音很大,关于改革的承诺也很多,但不会有任何的实质进展。同理,按照家庭来征收也很难推行,不是做不到,是根本没有动力做。
当然对于月薪过万也不是低薪。这“阜成门报亭股东”的微信公众号写了三个月,打赏总额才100多块,招来沈大爷的奚落,你这卖报的主业眼看要黄了,这副业比主业还惨啊。高薪总是要比低薪好很多嘛,一个月收入3万,交了1万还有2万,跟一个月3000,一分不交也只有3000,当然还是高收入好得多。
但痛苦和可怜的来源并不是绝对数字的高低,而是相对的比较。比如卖报卖煎饼蹬三轮就放弃了锦衣玉食华府大宅的梦想,但如果放不下又求不得,那就会导致无限的心理失衡。另外最凄惨的可能也不在于交多交少,而是完全没有对等。通常而言,交税有资格,要买房买车没资格,小孩上学没资格,其他各种好政策也基本绝缘,那70多块一个月租金的廉租房就别想了,6000一平米的经济适用房也别想了。最怕借遍了七大姑八大姨交了首付,住进去之后发现同一小区的部分人只要用五分之一的价钱就能住进来了,而且除了钱交得不一样,其他都要一样,这种被歧视和被剥夺的感觉,才是所有月薪过万的人悲催的来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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